1995年春节,也就是我在北京的部队上当兵当到第五个年头的时候,我胸前戴着一枚金光闪闪的三等功军功章回到了我那坐落在渭北高原一个山旮旯里贫穷落后的家乡。
当我的脚一踏进我家门槛时,老娘便蹒跚着一双小脚,简直高兴得不得了;儿时一块儿长大的伙伴们更是纷纷跑到家里来,一时间闹得屋子里好不热闹。
第二天,我刚吃罢早饭,村子里便有好几个大婶、大嫂来家里给我提亲。
虽说家里当时的日子穷得叮口当响,可娘还是执意挑了又挑,最后才相中了村东头的雪花,娘说:“不看别的,单凭雪花娘送过来雪花纳的那双鞋垫上细密整齐的针脚儿,就能看得出雪花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于是,娘便自作主张替我应下了那门亲事,非得要挑个吉日让我和雪花见见面。
我本来不想答应,可当我看见娘递给我雪花纳的那双鞋垫后,我马上就答应了。整个鞋垫一片洁白,只是在中间绣着一支锋利的黑箭把两颗红心串在了一起。
那天一见面,果然不出自己的所料,雪花留着一条粗壮的大辫子,尤其是圆脸盘上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更是让我打心眼里生出一种爱慕来,于是,我下定了决心,今辈子不要说转个志愿兵,即使当了将军,也要娶她为妻。
主意一拿定,我就把自己胸前的三等功军功章摘下来送给雪花,作为自己对她的爱的信物。
雪花看样子对我也非常满意,很仔细地把我送给她的军功章用自己的手绢包了起来,放进了她花棉袄里边贴身的口袋里。
我归队的前一天晚上,我在村西头的大槐树底下学着电视剧中男女主人公接吻的样子吻了雪花,虽然不得要领,但我和雪花都幸福得晕乎乎的。
回到北京的部队上,我的工作比以前更加勤奋了,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觉得生活那么美好,人生真有意义。
可娘的回信我等啊等啊却老是等不来,渐渐地等得我心里都有些发毛了,因为娘以往都是在我写回去信不久,便要让邻家的铁蛋给我写回信,可这回寄了都快三个月了还不见回信,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娘让铁蛋写的回信终于来了,而且还是个挂号。
说实话,没拆那封信时,我心里就七上八下地打鼓,感觉到了些不祥之兆,拆开信一看,我更是一下子傻眼了,信中写到:雪花前不久忽然患了一场重病医治无效死了,劝我不要太难过,想开点!
再次回到生我养我的那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后,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在我归队后不久,雪花她爹上山打柴时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了下来,把一条腿摔断了,还把肾也摔坏了,住院花了一万多块钱,都是村长到县上银行里托人贷的款,雪花她爹出院,村长就让媒婆到雪花家给他那个大脑有些毛病的儿子提亲,条件是只要把雪花嫁给他儿子,雪花爹住院花的钱就他家出;雪花爹娘心里清楚,同意了这门亲事,就等于把孩子推进了火坑,但不同意又能怎么办呢?为了爹妈,最终还是同意了,但就在洞房花烛夜的晚上,雪花喝下了早已准备好的农药……
时光匆匆,也许今生今世我再也忘不了雪花,忘不了她纳的那双绣花鞋垫。